外行指導內行:“伏波號”慘劇致海軍傷亡百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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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3月19日深夜,國民政府海軍的一艘剛從英國接回的“伏波”號炮艦,在廈門外海訓練時,被一艘貨輪撞沉,除輪機長一人倖免於難外,其餘100多名官兵全部葬身海底,同船遇難的還有海軍學校見習士官生18人。此事立即引發了一場“地震”。其中的內幕究竟如何呢?這先得從抗戰後期說起。

  蔣介石設海軍處

由於在抗戰中中國海軍幾乎全軍覆沒,蔣介石在1938年就下令撤銷了海軍部,降格爲軍政部下屬的海軍總司令a>部(簡稱“海總”)。當時中國的海軍可謂是無艦可開,無兵可用,領水領海早已成了日本人的內河,“海總”困在重慶的一個小山溝裏,成天無所事事。蔣介石決心一步步地“改造”海軍。

第一步,蔣介石命令軍委會在海軍中抽調了一批校尉級軍官到中央訓練團受訓,其中有後來擔任海軍參謀長的周憲章。後來,軍委會乾脆拋開了海軍總司令陳紹寬,直接從海軍中選派人員到英國深造,其中有劉廣凱、宋長志、柳鶴圖等人,周憲章則擔任領隊全權負責。第二步,軍政部又直接在海軍中選拔軍官赴美國接艦回國,其中有汪希苓、黎玉璽、馬紀壯、樑序昭等人,有不少人在國民黨逃臺後的海軍中擔任了重要職務。

1945年抗戰勝利後,蔣介石於9月1日又施了一個“高招”,命令在軍政部之下另設一個海軍處,軍政部部長陳誠兼任處長,而掌實權的副處長人選着實讓將介石頭痛了好一陣。蔣介石急於成立新機構,決定先拉起班子來再說,後來物色了遠在英國留學的周憲章上校,遂急電召他回國充任海軍處少將副處長。等週迴國時,這個處已經運轉了一個多月。

海軍處的工作,就是專門審批“海總”的全部公文,辦理海軍的一切有關事宜。一個處,居然凌駕於“總司令部”之上。成立海軍處用意何在?況且此時中國海軍並沒有一艘軍艦,爲什麼要設兩個海軍部門?圈內人士不言自明,說穿了,就是蔣介石要牽制海軍的上將總司令陳紹寬。

外行指導內行:“伏波號”慘劇致海軍傷亡百餘人

  陳紹寬抗命

對於陳紹寬,蔣介石表面上做得還是蠻漂亮的。在慶祝抗戰勝利的大典上,陳紹寬代表海軍出席;中國政府在南京接受日軍的投降,陳紹寬全副海軍戎裝,代表的仍是中國海軍;聯合國在舊金山成立,陳紹寬更是以中國海軍的代表出席。此時的陳紹寬,儼然成了一名中國海軍的禮儀官了。

日本海軍的一艘巡洋艦在戰後被中國海軍接管,被命名爲“長治”號。蔣介石在一次軍事會議上,命令陳紹寬率該艦前往渤海灣阻擊中共軍隊“偷渡”東北。陳紹寬心想,海軍被搞到這般地步,我幾乎成了狐家寡人,還要我去打內戰,這不是要我去送這條老命嗎!於是,蘊積在胸中的怨氣發了出來。第二天,他率“長治”艦啓程了,只是沒有北上,而是違抗了蔣介石的命令,南下臺灣去視察新接收的左營軍去了。蔣介石得知後氣憤至極,立即急電將他召回,當面訓斥了他。

海軍處剛剛成立,陳誠又趁陳紹寬出國訪問之際,將海軍陸戰隊第一獨立旅劃爲陸軍建制,原海軍官兵會部遣散回家。陳紹寬回國後得知了這個情況,又聽了官兵們的哭訴,極爲憤慨。但實在是無可奈何,兵符已經穩穩地操在了人家的手中。更有甚者,美軍海軍顧問團來華訪問,陳紹寬以中國海軍的東道主身份,準備設宴歡迎。陳誠居然從中作梗,以軍政部的名義唆使美方人員不出席海軍總司令部的宴會。

1945年12月,蔣介石正式下達手令,撤銷海軍總司令部;同時,將軍政部海軍處擴大爲海軍署,由軍政部長陳誠兼任署長。

12月28日,蔣介石把陳紹寬找到黃埔路官邸談話。蔣介石一見面就說:“厚甫(陳紹寬的字)啊,近來身體如何?晚輩們都上來了,你看他們幹得都不錯嘛,我就放手讓他們去幹了,你以爲如何?歲數大了,該休息休息了。”其時,陳紹寬才五十出頭。

陳紹寬默默無語,沒有回答蔣介石的話。生性秉直孤傲的陳紹寬,也不想再作什麼抗爭了,他清楚地知道大勢已去。

在蔣介石找陳紹寬談話的同時,周憲章也接到了一份由軍政部次長林蔚爲蔣介石起草的一份手令,其內容如下:

周副處長:海軍總部撤銷由海軍處接收並限年底前接收完畢……初步接收以敏捷順利爲主,對於各單位之次級人員務安其心使照常服務並使一切物資文卷不致散失……發佈海總部撤銷、海軍處接收之通令。接收負責人如左:海總部周憲章,艦隊魏濟民,訓練機關林祥光,青島區唐靜海,閩臺區高如鋒,京滬區魏濟民,港越區海南島楊元忠……

  陸軍“接管”海總

周憲章在接到蔣介石手令的同時,立即率領一個連的陸軍部隊,突然包圍了位於南京挹江門內的海軍總司令部,四周的制高點立即就被佔領,並架起了機槍。接着,荷槍實彈、頭戴鋼盔的土兵,衝進了“海總”的大門,將海軍警衛連強行繳械。周憲章立即召集海軍大院裏的官兵訓話,說已奉委員長的手令,接管“海總”,全國江河湖海上的海軍艦隻一律熄火停駛,違者以抗拒命令論處。訓話完畢,周憲章把校尉級軍官全部隔離軟禁。

當陳紹寬乘車回到“海總”時,往日高大的門樓,整潔的院落,早已面目全非。制高點上的機槍手虎視眈眈,大院的四周崗哨林立,海軍將校們一個個耷拉着腦袋,排成了長龍蹲在地上等着上車,不知要開赴一個什麼地方。

當週憲章見到這位昔日的老長官時,也不敢造次,只是畢恭畢敬地向陳紹寬問候了一句:“總司令回來了。”陳紹寬憤然無語,沒有答話,只是在幾名老隨從的陪同下,到辦公室兼臥室整理了行裝,然後搬出了“海總”,來到挹江門城牆根的一家名叫“揚子旅館”的飯店住下了,在寂寞和寒風中,度過了1946年的元旦。

幾天後,陳紹寬又接到了移交的命令。在稍事準備後,他邁着沉重的雙腿,步行到了原“海總”交接了事務。

海軍被接管之事,在國民黨內引起了不小的震動。表面上看,是軍政部海軍處的周憲章接管了海軍。其實不然。如果接管海軍叫一個陸軍將領去,那會在海軍中引起巨大的騷動,弄不好還會引發兵變,海軍豈不又要傷元氣,蔣介石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因此,蔣介石考慮再三,特意下了手令給周憲章,給人造成這樣的印象:海軍被接收是海軍內部的事。

就在海軍被接管的同時,一個被蔣介石內定爲海軍掌門人的人,此時正在英倫靜觀中國海軍的動靜哩!他就是與海軍素無淵源的黃埔軍校一期生、陸軍中將桂永清。

令人詫異的是,在5個月之後的6月1日,國防部成立後,蔣介石又下令重新成立了獨立軍種的海軍總司令部,其名稱竟與幾個月前的“海總”一字不差。陳誠以參謀總長名義掛名海軍總司令,副總司令自然是桂永清莫屬了。桂永清主持海軍,使人想起了當年電雷學校成立時的情景:學校的學員,全部送中央軍校,由軍校的教導總隊長桂永清負責集訓。這不正是蔣介石爲桂永清接掌海軍埋下的伏筆嗎!所以有人說,是陸軍“接管”了海軍。桂副總司令,不久就成了代總司令、總司令。


  桂永清“整肅”海軍

1946年10月16日,國民政府正式發表中國駐英國軍事代表團團長桂永清爲海軍副總司令,代理總司令職。

桂永清,字率真,江西貴溪人。黃埔軍校第一期步兵隊畢業,後又被陳誠保送到陸軍大學第九期深造。桂永清在國民政府發佈任命之前,就已到海軍任職。他帶進了一大批陸軍官佐,分別安插在政工、人事、財務、後勤、行政等各個要害部門,準備大刀闊斧地整治海軍。由桂永清帶進的這批海軍新貴,多爲陸軍少將軍銜。而在過去的海軍中,將官只是鳳毛麟角,這批海軍新貴一到,頓時少將爆棚,黃澄澄的一大片,充斥了海軍總司令部。

這些陸軍將領來到海軍後還是過去的老作風,走到哪,崗哨布到哪,還喜歡帶着私人衛隊到處耀武揚威,這在海軍中是從未有過的事。因此,海軍官兵對此極爲反感,但也沒有辦法,人家來當家了,只得聽人家的擺佈。

桂永清到海軍履新後,仍穿着陸軍中將的軍服。按國民政府《陸海空軍軍官服制條例》的規定,兵科未變者只能着原來軍種的服裝,故在一些外事活動中,桂永清仍然穿着陸軍將官服。當時,南京下關的江面上,常泊有英、美、法等外國兵艦,多是抗戰勝利後來中國訪問的艦隊司令級的旗艦,由於相互之間的應酬往來頻繁,外軍將領對於中方老是由這位陸軍中將出面表示不解和不滿,認爲這位二星中將對海軍一竅不通,是不是中國海軍無人?因此,在一些場合常常對桂永清很不客氣,令桂永清下不了臺。

此時,桂永清的一肚子氣就撒向了海軍的官兵們。桂永清上任後第一次到上海海軍基地,就給海軍官兵們來了一個下馬威。他召集海軍官兵在上海江南造船廠訓話,有意將時間拖了將近4個小時。在這次疲勞式的訓話中,上千名海軍官兵在烈日下暴曬幾個小時,有身體弱者,經受不住桂永清的“黃埔精神”式的訓話,竟虛脫栽倒在地上。等桂永清訓話完畢,操場上已倒下了一片人。桂永清看到這個情景,越發得意起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桂永桂入主海軍後,海軍最大的變化,就是經費比陳紹寬時代整整增加了10倍,海軍的經費從此不再有捉襟見肘的窘況了。

外行指導內行:“伏波號”慘劇致海軍傷亡百餘人 第2張

因整治海軍有功,1948年,蔣介石正式任命桂永清爲海軍總司令。

  “伏波”號慘案終於發生

由於海軍被陸軍“接管”,終於釀成了一起重大海難。

1947年3月19日的深夜,海軍剛從英國接回的炮艦“伏波”號,在廈門外海被招商局的一艘貨輪“海閩”號攔腰撞沉。“伏波”號軍艦隻有輪機長焦德孝上尉一人獲救倖免,其餘100多名官兵全部葬身海底。同時遇難的還有海軍學校派艦見習的士官生18人。

這一海難,立即引發了一場“大地震”。“伏波”號軍艦的官兵有不少是剛剛從英國接受嚴格訓練的海軍精英,回國才幾個月。肇此巨禍後,英國海軍頓覺顏面丟盡,好端端的一艘軍艦給中國弄沉了,訓練出來的官兵幾乎一個不剩……由此對中國當局極爲反感,並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向中國政府及海軍當局進行交涉,要求弄清失事原因。

上海各大報紙數天來競相報道這一事件,其他報紙的記者也都蜂擁而至。上海海軍基地司令部門前人聲鼎沸,倖存者焦德孝上尉和基地司令方瑩少將成了新聞人物。

方瑩是福建閩侯人,與陳紹寬是同鄉,畢業於海軍系統的吳淞商船學校,是閩系遭到“整肅”後碩果僅存的閩侯籍將領之一,當時被視爲閩系的臺柱子,陳紹寬在海軍的影子。在新聞記者的一再追問下,方瑩對陸軍及桂永清的不滿進發了出來,並道出了一些驚人的內幕。

“伏波”號軍艦艦長原爲柳鶴圖,率艦回國後即被桂永清解職。解職原因,大家心裏都有數,那就是柳是福建人,馬尾海軍學校畢業,是正宗的閩系“餘孽”,當然在必須清除之列。“伏波”號全艦官兵也被調換將近三分之二。新任艦長叫姜瑜,電雷學校第一期畢業生,就是從中央軍校第八期中選拔出來的18名學生之一,正宗的桂永清嫡系。柳調走後,姜一下就由副艦長升任了“一把手”的艦長。

陸軍與海軍不同。陸軍的團長陣亡或調任,副團長馬上就能接上來,副營長升正營長、副團長升正團長,是陸軍中的規矩,也是很正常的事。而海軍的艦長與副艦長之間有一大段的距離,按海軍慣例,一船新手,再加上個沒有經驗的艦長,焉有不出事的道理!在出航前,海軍中多位將領曾向桂永清提出此行恐會發生不測,但桂永清以陸軍中的一貫做法根本就不聽勸說,照例我行我素,以致造成這次遭到國際恥笑的海難事故。

國內各報對方少將的這番話,一字不漏地予以刊登。方少將圖一時痛快,一吐胸中悶氣,沒想到這一說,竟將閩侯籍海軍的最後一點“骨血”給葬送殆盡了。原來陳紹寬在海軍中經營多年,閩侯籍官兵不是一下就能清洗乾淨的,但這一次桂永清下了決心。

身材魁梧但心胸狹窄的桂永清,在此次事件以後的數月中,來了個斬草除根,將海軍中閩侯籍將校一一整肅乾淨,該凍結的凍結,該拉下的拉下,可謂片甲不留。對閩系海軍的人,也一一予以甄別,搞得海軍全軍人心惶惶,怨聲載道。

但這一“惡果”,最後還是被桂永清吞下了。國民黨在大陸“失守”之前,海軍精英們紛紛衆叛親離,幾千海軍官兵連同幾十艘先進的戰艦一起投向了中共:“重慶”號出走青島、第二艦長南京江面倒戈、第一艦隊旗艦“長治”號在吳淞口起義……桂永清只好以殺人、甚至是誅連九族滿門抄斬,來向蔣介石交差。

桂永清先將陳紹寬時的閩系“降將”、自己的準親信將領魏濟民捉進大牢,又誅殺了“崑崙”號艦長沈彝懋,就連沈在海軍學校讀書的兒子沈白,也一塊兒給解決了。繼之,桂永清又遷怒馬尾海軍學校最後兩屆畢業生。這兩屆共三個班,兩個航海班,一個輪機班,全部士官都被投進了監獄。在廈門撤退時,不少人在禾山海灘被“倒栽蔥”,即將人插入海灘上的淤泥中,這是桂永清在海軍中發明的一種處決犯人的新招;又在臺灣海峽將一批人裝袋沉人海底;其餘活口都被帶到臺灣島上,長年關在當年日軍在鳳山留下的專關犯人的山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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