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米子:在櫻花盛開的季節與蘇步青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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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先取得中國國籍並居留中國的外國人士中,有一位名叫松本米子的日本女士。年輕時,她隨丈夫來到中國,相濡以沫60載,他們的愛情故事讓人至今唏噓不已。她就是大數學家蘇步青的夫人,中文名字蘇米子。
1924年春天,蘇步青作爲惟一的中國留學生報考仙台東北帝國大學數學系,並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1926年,正值櫻花盛開的季節,經朋友介紹,他結識了松本教授的女兒松本米子。兩個年輕人志趣相投,漸生愛戀一對“才子佳人”彼此一見傾心。米子是日本高級女子學校的高材生,不僅才貌出衆,而且書法、茶道、音樂樣樣精通,彈得一手好古箏,仰慕者衆多。兩人的戀情一經傳出,有些原來的仰慕者就對米子說:“蘇步青是個中國鄉巴佬,家裏很窮,你跟了他不會有好日子過。”松本教授很欣賞蘇步青的才華,但礙於他的國籍和低微的出身,對他們的婚事也不太贊同。 但米子不爲所動。最終,松本家隱瞞了蘇步青的國籍,同意這對有情人於1928年5月8日,這對異國情侶終於喜結良緣,松本米子自此改從夫姓成爲蘇米子。
仙台安家之後,諸事順遂。翌年,長女德晶誕生,第三年,長子德雄呱呱墜地。新家離開岳父家很近,時時相聚,其樂融融。那時,蘇步青在帝大任講師兼做在職博士生。每晚回家,他總是幫着做家務事,唱催眠曲哄孩子入眠,然後潛心科研,直至夜深。在米子夫人的精心照顧下,他身心愉快,學業突飛猛進。蘇步青就在一般曲面研究中發現了四次(三階)代數錐面,這一成果在國際數學界引起很大的反響,被人稱爲“蘇錐面”。1931年,他獲得了理學博士學位,已有41篇仿射微分幾何和有關方面的研究論文出現在日本、美國和意大利等國的數學刊物上,成了日本乃至國際數學界榜上有名的人物。蘇老晚年回憶道:“他們這才知道了我的真正國籍,他們暗說:這麼厲害的中國人,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們?”在這些傲人的成就背後,我們看到了幸福婚姻的影子。
家庭和事業的成功卻讓蘇步青日益思念積貧積弱的祖國,可米子怎麼辦?蘇步青左右爲難之際,米子用一句:“你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讓他的顧慮煙消雲散。1931年3月,蘇步青舉家回國,在國立浙江大學任教。從此,米子就一直跟隨蘇步青生活在中國的大地上,直至離世。
浙大的艱苦生活和抗日戰爭的炮火都沒嚇倒蘇步青夫婦。蘇步青作爲教授,上課卻經常穿一件滿是補丁的衣服,他在黑板上畫幾何圖形時,學生們對着他的背,指指點點說:“看,蘇先生衣服上的三角形、梯形、正方形,樣樣俱全,還有螺旋曲線!” 抗戰期間,蘇步青甚至自開荒地,種菜餬口。他們的一個兒子出世不久,就因營養不良而夭折,夫婦倆悲痛欲絕。
米子,這個日本的富家女子,此時表現出的堅忍讓人動容。經濟拮据,請不起保姆,她默默挑起撫育8個孩子的重擔;她精打細算,在中國生活的前幾十年裏,她沒爲自己添置過一件新衣服。作爲日本人,米子跟隨丈夫“與中國共命運”:她婉拒日本領事館邀請她品嚐日本菜;支持蘇步青拒絕回帝國大學任教的決定;甚至遠在日本的父親病危,她也沒能回去看上一眼。
1952年,隨着院系調整,蘇步青任教於復旦大學,舉家遷滬,開始了新的生活。翌年,我國開始准許外國人入籍,在中國生活了22年的松本米子立即申請加入中國籍,獲准,批准書編號爲79。
十年浩劫期間,蘇步青遭到不公正待遇,連挨批鬥,還被造反派無理拘禁四個月。蘇步青每天被拉上臺批鬥,在從自家住宅去學校的路上,還要高舉“日本特務”的旗杆,戴着高帽子遊街示衆,脖子下掛着寫有他名字的大牌子。這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曾想一死了之。孩子們拉住他說:“爲了媽媽,您一定要挺住。”爲了不辜負米子多年的巨大犧牲,蘇步青挺了過來。
文革”以後,蘇步青爆發了青春活力,參與了衆多的教學科研和社會活動。蘇松本繼續給以默默的支持。可惜,天不假以年。 1982年米子積勞成疾,臥牀不起。蘇步青每天下午四點半趕到醫院,陪侍左右,精心看護。有人看到他剝橘子給夫人吃時,細心地抽去一根根白絲……1986年5月23日,松本米子靜靜地離開了人世,享年81歲。她臨死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要蘇步青不要傷心,好好地活下去。
夫人去世後,蘇步青把她的照片時刻帶在身邊:“我不相信鬼魂。但我深深地玩味着‘活在心中’這句話。就似我的妻子仍和我一起在庭園裏散步,一起在講壇上講課,一起出席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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