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的凋零：一樣花開 兩樣落敗

蘇東坡曾這樣形容後蜀的花蕊夫人：“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花蕊夫人的美貌，但從宋建立以來，關於花蕊夫人的故事就在民間流傳開來。有一次，蘇東坡碰到一個年老的尼姑。尼姑說她小時候曾跟師父到過後蜀皇宮，親眼看到過如花似玉的花蕊夫人，還吟誦了一小段花蕊夫人的詩詞。蘇東坡聽了之後，便寫下這樣的詩句，用來描繪他心裏的花蕊夫人。

花蕊容貌 荒唐心腸

歷史上被以花蕊比擬的美貌女子有三位，都生活在五代十國時期。第一位是趙解愁，第二位是前蜀主王建之妃徐氏，第三位是後蜀主孟昶之妃費氏。

趙解愁是前蜀內樞密使潘炕的寵妾，國色天香，且才情一流。有一次，前蜀主王建到潘炕府上做客，一眼就看上了趙解愁，從此之後茶飯不思，一心想着如何將這花蕊一般的女子留在身邊。王建爲此向潘炕明說暗喻了多次，但潘炕就是抵死不願將趙解愁獻出。潘炕態度堅決，王建也只能作罷。

不過沒過多久，王建就有了自己的花蕊夫人，亦是姿容絕代，美逾天人。這位花蕊夫人姓徐，是後唐州刺史徐耕的女兒，跟姐姐一起進宮被賜封爲妃，深得王建歡心。入宮一年後，她的姐姐大徐妃就生了一個男孩，名叫王衍。

王衍是王建最小的兒子，上邊有十個哥哥，大哥因爲身有殘疾沒有被立爲儲君，二哥元膺順理成章被立爲太子。因爲生活安逸，王衍從小也沒什麼政治抱負，每天沉溺在酒色之中，閒暇之時也寫上一些詩句，算是個才子。可是在前蜀永平三年(913)，元膺死在朝臣內鬥的事件中，太子一位立即成了諸多后妃和皇子爭搶的焦點。對於王衍來說，當下的狀態是最舒服的生活方式，他並不期待有所改變。可他的母親和姨母卻執着地認爲，只有當上太子，將來纔能有保障。於是，大小徐妃使盡渾身解數，讓王建立王衍爲太子。

當上太子的王衍沒覺得要有何不同，依舊每天吃喝玩樂，賞花作詩，絲毫不關心朝政大事。王建見王衍不可雕琢，便有了另立老七當太子的打算。結果王建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老七就莫名死亡。如此突然，讓王建忽然醒悟，老七的死可能跟徐氏姐妹有關。於是他在彌留之際特地囑咐權臣王宗弼，讓他視情況來掌握太子的廢立，並再三強調不能讓徐氏姐妹的家人掌權。哪知王宗弼也是個投機耍滑、貪得無厭之輩，巴不得王衍這樣不問朝政的人當皇帝，好讓自己有機會撈盡好處。

於是，王建死後不久，王衍就登基稱帝。其母大徐妃尊升爲皇太后，姨母花蕊夫人尊升爲皇太妃。王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發生了，徐氏姐妹手握重權，左右朝政。這兩姐妹要說文采，還有得一讚。但要說政治能力，真是左支右絀。或者說，她們根本不是爲了政治，而是爲了隨意使用權力的快感。

徐氏把持朝政以來，賣官鬻爵，不管買官的人多麼愚笨，只要肯出高價，就可以走馬上任。她們還以自己的名義建立各種生意場所，賺取百姓的血汗錢。總之，一切可以斂財的手段，她們都會使用。

不僅如此，這對姐妹還養有男寵無數，整日跟那些美男子一起盡情纏綿，時常帶着男寵出外遊玩，還爲男寵建造宮殿。而王衍作爲一國之君，不僅沒有阻止母親和姨母的荒誕行徑，反而也就此墮落，專心玩樂，將一切國家大事都拋諸腦後。

國有君如此，不能不亡。前蜀鹹康元年(925)，後唐大軍殺到前蜀門口。沒有見過世面的王衍基本沒有做抵抗，就呈上了降書。於是，王衍以及徐氏姐妹被以降臣的身份安置到洛陽。前蜀已亡，但王衍、徐氏姐妹的反應並沒有多麼激烈，他們一直認爲亡國的皇族也會受到禮遇。不過後唐莊宗李存勖，並不是個願意款待俘虜的君主，特別是如此高級別的俘虜。

於是，王衍、徐氏姐妹還沒有到洛陽，行軍部隊就接到了李存勖的誅殺令，“王衍一行，並宜殺戮”。這道命令的意思很明確，就是殺了王衍以及跟王衍同行的人，這就包括了前蜀官吏、侍從及其家人，還有徐氏姐妹。後唐知內侍省事、驃騎大將軍張居翰拿到誅殺令後，心裏有些不忍，認爲那些前蜀官吏、侍從及其家人實在無辜，不該就這樣喪命。於是，他將“一行”改成了“一家”，就這樣挽救了上千人的性命。而王衍和徐氏姐妹則死在異鄉。

縱然小徐氏花蕊夫人驚才豔豔，也無法遮掩她禍國殃民的事實。

另一位花蕊夫人

就在前蜀滅亡12年後，又一位花蕊夫人登上歷史舞臺。同樣的天仙之貌，同樣的驚世才情，也同樣經歷了亡國。

這位花蕊夫人姓費，是後蜀亡國之君孟昶的寵妃。正史中對她的記載並不豐盈，她的事蹟大多來自逸史。除了驚世的才華之外，歷史所賦予這位花蕊夫人的評價並不高，甚至將孟昶亡國的責任歸咎到她的身上。

孟昶是後蜀最後一位君王，他的父親孟知祥原是後唐西川節度使，曾是後唐滅前蜀的功臣之一，很受器重。後來後唐內亂，孟知祥趁機培養起了自己的勢力集團，在唐明宗死後自己稱帝，建國號蜀，史稱後蜀。但他當皇帝還沒滿一年就撒手人寰，把江山留給了兒子孟昶。

孟昶繼位前期勵精圖治，注重農業，給農民頒佈了不少優惠政策。在他的勤奮治理下，後蜀疆域逐漸擴大，實力慢慢雄厚。然而到了後期，孟昶卻一改從前勤政愛民的作風，變得隨心所欲、安逸享樂，喜愛聲色犬馬，只知晝夜荒淫。

而花蕊夫人就出現在這個時期。孟昶寵愛花蕊夫人，絲毫不遜色於唐明皇寵愛楊貴妃。據說花蕊夫人喜愛牡丹花，孟昶就下令後蜀百姓家家戶戶種植牡丹，讓牡丹開遍整個洛陽。在宮中，也有專屬於花蕊夫人的牡丹苑，苑中的牡丹都是孟昶讓人四處收羅的上好品種。孟昶和花蕊夫人時常在牡丹苑遊玩，真正是花前月下。高興的時候，孟昶會在牡丹苑中大擺筵席，邀請文武百官一同前來賞花飲酒。

孟昶怕熱，專門建了一座水晶宮殿用以避暑。每到炎炎酷暑，孟昶就帶着花蕊夫人入住水晶宮殿。這裏的牆壁都以琉璃鑲嵌，看上去耀眼生輝。大殿的棟樑都是以楠木和沉香爲料，自然清香，令人沉醉。宮殿門窗都是用碧玉做裝飾，晚上燭光一照，滿屋碧光粼粼，如同置身海底。孟昶和花蕊夫人的牀也都會在就寢前進行降溫處理，到他們休息的時候，身下清涼舒適，十分自在。

這樣的安逸容易使人頹廢，孟昶早已忘了居安思危的古訓。就在他和花蕊夫人日日享樂、夜夜歡愉的時候，趙匡胤黃袍加身，推翻後周自稱爲帝，建國號宋，開始統一天下。沒過多久，宋軍的鐵蹄踏進了後蜀領地。花蕊夫人有些擔心，私下裏勸說孟昶加強戒備。但孟昶毫不在意，覺得後蜀城池固若金湯。

後蜀廣政二十七年(964)，趙匡胤的6萬大軍撲向後蜀，只用了66天，就擊敗後蜀14萬守軍，將後蜀攻下。在攻打後蜀期間，趙匡胤下令軍隊不能傷害百姓，不能強取豪奪，不能濫殺俘虜。時值隆冬，趙匡胤又特地傳下口諭，體恤將士寒冬作戰辛苦，卻不能一個個封賞，實在是遺憾。在如此體貼的慰問之下，宋軍將士無一不勇。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趙匡胤在用兵和管理方面都體現出了君王風範。

面對勢如破竹的宋軍，孟昶最終放棄抵抗，自縛出城投降。此後不久，孟昶、花蕊夫人等三十多人被送到汴梁。到了汴梁，趙匡胤賜封孟昶爲秦國公，給予待遇優厚。就在此時，趙匡胤見到了花蕊夫人，他早聽聞花蕊夫人貌似天仙，如今一見即時傾心，便起了佔爲己有的念頭。結果，孟昶的秦國公沒當幾天，就突然死亡。趙匡胤趁機將花蕊夫人接進皇宮，賜封爲妃。

有了花蕊夫人相伴，趙匡胤忘乎所以起來，國事也有所疏忽。要說花蕊夫人，除了臉龐姣好之外，還有滿腹詩書。初進宮時，趙匡胤讓她作詩一首，她便寫下那首着名的亡國詩：“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趙匡胤聽後，被花蕊夫人的才情所打動，對她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不過，花蕊夫人的好日子並沒能過多久，她因爲介入宋廷權力之爭，觸犯了趙匡胤的弟弟趙匡義的利益，於是在一次打獵時，他被趙匡義一箭射死。趙匡胤雖然悲傷，卻也無從追究。名噪一時的花蕊夫人就這樣莫名死去，香銷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