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中的“西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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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代詩人中,許渾並不算著名,然而,我卻尤其喜歡他的《謝亭送別》:“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詩中運用了古典詩詞中的一個比較常見的意象:“西樓”。感興趣的讀者和小編一起來看看吧!

在古典詩詞中,“西樓”是一個似是而非的虛擬場景和物象,它不一定是真實存在的,但卻能真切地印在人們的腦海裏,經由無數懷念、相思的傷感片斷,湊集爲揮之不去的清愁。

“西樓”常常與月相聯,唐人張籍的《西樓望月》寫道:“城西樓上月,復是雪晴時。寒夜共來望,思鄉獨下遲。幽光落水塹,淨色在霜枝。明日千里去,此中還別離。”;而韋應物《寄李儋元錫》則寫道“去年花裏逢君別,今日花開已一年。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身多疾病思田裏,邑有流亡愧俸錢。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

“西樓”是古代詩人們舊日生活情景的寫照,或許是登臨處,或許是歡聚場,又或許是行吟之所在,然而又可能都不是。它可以是故鄉的小樓,可以是情感的碼頭,也可以是思念和遙想的地方······

“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中的“西樓”是什麼?

如唐唐後主李煜的《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獨上西樓、月如鉤、梧桐深院、鎖清秋——句句悽清幽冷。李煜當時可能確實獨自上了西樓,也可能並無西樓可上,無非是百感交集、沉吟想象、寄託離愁別緒、故國憂思罷了!

“西樓”並不是實指,而是一個若有若無、虛實之間、似是而非的意象。如宋朝著名女詞人李清照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李清照以女性敏感細膩的才思和款款深情,用一句“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點染成皓月素暉,烘托出西樓寂寞的剪影。荷塘月色下,蘭舟獨坐,雁字西樓上,花落水流。良辰美景,反襯女詩人的相思之苦,貌似不動聲色,聲色卻在眉頭心上。

再來讀南宋詞人周紫芝的兩首詞。“一點殘紅欲盡時,乍涼秋氣滿屏帷。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調寶瑟,撥金猊。那時同唱鷓鴣詞。如今風雨西樓夜,不聽清歌也淚垂。”(周紫芝《鷓鴣天》)

這是寫“風雨西樓”,說的是羈旅之人思念一名歌女,前面數句回憶鋪陳之後,忽然下筆陡轉,一句“如今風雨西樓夜”,今非昔比,讓人不得不感慨,流年似水,落月搖情。

“江天雲薄,江頭雪似楊花落。寒燈不管人離索。照得人來,真個睡不著。歸期已負梅花約,又還春動空飄泊。曉寒誰看伊梳掠。雪滿西樓,人在闌干角。”(周紫芝《醉落魄》)

這是寫“雪滿西樓”,主人翁應爲遠方家中的妻妾所作,故而情真意切,下筆沉鬱頓挫,沒有一絲輕浮。冬日江岸,烏雲飄雪,寒燈孤館,遙想家人。因爲愧恨自己負了歸期,只有在想象中與女人相會。

“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中的“西樓”是什麼? 第2張

而思念中的女人,在每一個清寒的拂曉,一番梳妝打扮後,正倚靠着樓上的闌干,急切地翹望着夫君歸來。然而,詩人終究還是沒有歸來,女人連同她獨倚的小樓,都籠罩在漫天的飛雪中,天地間只見白茫茫的一片。

風雨西樓也好,風雪西樓也罷,都跟月下西樓一樣,無非是些纏綿悱惻的愁情。這與唐人送別時的壯闊悲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連生活在在晚唐衰景下的許渾,寫起西樓來,也是那般的豪邁:“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歷代詩法》評價其:“中晚唐人送別截句最多,無不盡態極妍;而不事尖巧,渾成一氣,應推此爲巨擘。”《唐人絕句精華》說它:“通首不敘別情,而末句七字中別後之情,殊覺難堪,此以景結情之說也。”

文學終究是人學,人的意境就是詩文的意境。無論是西樓還是小樓,豪傑之士也能寫出萬丈波瀾;哪怕是風霜雪雨,閨閣之輩也能寫得活色生香。小樓可以寫出大景象,高樓可以寫出小愁腸,月色可以寫出激盪之態,風雪可以寫出旖旎情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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